方心虔脑壳疼。

  “至于那么激动么?”他低声的吐槽了一句。

  人只有踏入了那条河流后,才知道自己喜欢不喜欢,只是修仙者和凡人不一样,有时候即便想退,也退不得。

  家族的期待,个人的追求,巨大的沉没成本,裹挟着方心虔,逼着他一次次的跟着玉阙派门下的其他修士,在无尽的献忠表演中沉沦。

  痛苦、煎熬,但又有希望,可希望却也不大,方心虔其实是后悔的。

  “仙尊的反贪训诫令,在仙盟范围内掀起了无尽的波澜,底层的练气和筑基,对于仙尊,越发的信任和期待了。”

  陈养实已经是个成熟的玉小将了,他这样的存在,没那么多资格左右横跳,水尊要忠,玉阙仙尊也要忠。

  “是啊。”方心虔附和了一句,两人却尴尬的发现,明明是无猜的竹马之交,如今竟连个话题都找不到。

  不是场合不对,而是两个年轻人,在修行的路上,已经走的太远。

  所谓的友情,在意义的维度上,被修行带来的复杂化给冲击的支离破碎。

  向上的渴望没有错,友情的珍贵更是毋庸置疑,只是太多事、太多事,没有什么完美的答案。

  或许遗憾,才是修行者一生的常态。

  就像,王玉楼曾亲眼看着自己的好友风剑仙,死于大修的随手一击,而无力干涉一样。

  “赌一把,我猜那只花色的百花马会夺魁,一万枚灵石,如何?”方心虔有时候还是方心虔,依然有些曾经的模样。

  “哈哈哈,算了吧,我不喜欢赌,我喜欢确定的东西。”

  陈养实已经不是曾经的陈养实了,他不太喜欢像往常一样藏锋。

  这是一个修行者在不同阶段的自然转化,方心虔还没拿到属于自己的紫府之机,且被崇仙州抗妖一线的事情折磨的厉害,自然没有陈养实的好心态。

  王玉楼也带着自己的道侣们、属下们,在仙城赛马场的顶部雅间内观赛。

  “选一匹,玉安,你不是很喜欢看赛马么?”他笑着看向玉安。

  “大哥,都多少年了,我.”玉安的脸有些微微发红。

  赛马什么的,都是糊弄底层修士的东西,他如今自然明白。

  输输赢赢,总是赛马场赢,在别人的规则内怎么赌,都没什么意义。

  “来吧,来吧,我还记得你以前,一直看好一匹马,押了它很久,它也输了很久,最后终于赢了。”

  王玉楼的眼中闪烁着追忆之色,清溪坊,已经是很久远很久远的事情了。

  “葫芦缸,那匹马的名字叫葫芦缸,如今是我的坐骑,哈哈哈,就是天赋不太行,依然只是个小妖。”

  在热闹的赛马场中,玉安找到了和大哥曾经相处的感觉。

  “对,葫芦缸,你是有坚持之心的修者,其实是有机会开紫府的。”

  雅间内,顿时安静了下来。

  这是王玉阙第一次对派系内的修士,明确的给出紫府的机会,即便这个人是王玉安,大家依然看到了希望。

  而且,王玉楼先给王玉安开紫府的机会,反而是合理的,非常合理。

  什么先选后推、公平竞争,是摆弄底层修士的东西,真正稀缺的机会,王玉楼先给自己的弟弟,简直太正常、太合适不过。

  “大哥,我无功无绩,哪里有资格开紫府。

  要说开紫府,也是明度嫂嫂该先开,这些年,她”王玉安有些不安的开口推辞,他深知自己没有开紫府的水平。

  王玉楼能动用的资源是有限的,如果把机会给了他,他又没有体现出能力或者说带给王玉楼价值,那就

  而且,无论怎么看,长期在王玉楼身侧的金明度,都是最应该拿到玉阙派第一个紫府名额的存在。

  “她的事情要等,你不一样,等过些天,跟着心虔一起回崇仙州抗妖一线,上上战场,多多立功,我好给你安排机会。

  娘子,不要不开心,我是舍不得你到战场上冒险,玉安修的是金土法,皮糙肉厚,反而不用怕。”

  王玉楼揽过明度的腰肢,低声的解释了一句。

  “相公如何安排,明度都没有意见,只愿能长”

  热热闹闹的赛马,在欢呼与遗憾叹息中结束,获胜的,果然是方心虔看好的花色百花马。

  但又不止是花色百花马,还有因为王玉楼钦点,而拿到紫府机会的王玉安。

  命运,就是如此不讲道理。

  王玉楼有时会被命运的粗暴摆弄到筋疲力竭,但他如今已经开始掌握那雷霆,可以轻易的改变身边人的命运。

  ——

  几日后,仙城群仙台例会结束,群青馆挤满了试图拜见玉阙仙尊的修者。

  从正午到傍晚,王玉楼终于处理完了手头的事情。

  面对崇仙州抗妖一线的问题,小王没什么好的解决办法,给方心虔吃了颗定心丸后,小方便领命继续去趟雷了。

  就是要烈火淬真金,如果小方连事情都办不好,他再天骄、再聪明、再能斗法,对王玉楼而言都没有多大的价值。

  仙盟不缺天骄,也不缺聪明人,更不缺斗法优秀的筑基修士。

  但方心虔之后,穷海带着陈养实亲自登门的情况,依然让王玉楼捏了把汗。

  “玉阙道友.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,养实当时冲动了些,没有想的太清楚,还望道友雅量,他毕竟是个孩子.”

  穷海是知道轻重的,所以才会带着陈养实上门擦屁股。

  王玉楼眼睛紧闭,手指在椅子的扶手上敲打。

  还以为他是在思量利害得失,陈养实赶忙道。

  “仙尊,我.”

  王玉楼抬手,双眸炯炯的直视陈养实,沉声问道。

  “你支持仙盟的变法吗?”

  “当然!”

  “好,穷海道友,我想借养实的人头一用,都是为了仙盟的变法嘛,还望你体谅一二。”

  陈养实当即就色变了,他面如金纸的看向自家老祖,看到的,却只是沉默。

  带着对紫府的期待回仙城,但他万万想不到,自己面对的竟是如此结局。

  那些认真的表演,在西海推进变法的日日夜夜,为王玉楼事业燃烧自己的过往,在王玉楼眼中,竟什么都算不上.

  “仙尊,养实”陈养实想要说些什么,他是如此的激动,甚至嗓门的声调都比以往高了许多。

  然而,穷海真人随手便封住了陈养实的嘴巴,锁住了陈养实的身体。

  陈养实的老祖低声道。

  “玉阙道友,他只是犯了些小错,且西海变法做的还算不错,仙盟不能亏待有功的修者啊。”

  小王只感觉有些无趣,陈养实忠不忠,他发起的新一轮扩大化献忠已经把王玉楼架起来了。

  西海的‘谢罪灵石’开了非常坏的头,那些无法从王玉楼处得到预期收益的献忠者,会在不远的未来,必然的转化为潜藏的反王玉楼者。

  “小错?扩大化献忠,你认为是小错?

  而且,功是功,过是过,不能一概而论。

  来人,压下去,着令相关职部开启调查,就调查陈养实在西海主持变法中,打着变法的名号,做了什么对不起仙盟的事。

  我要让天底下的修士看看,反贪,不舍上限,无论是谁,只要踩了红线,就如陈养实。”

  听到王玉楼的话,陈养实放弃了挣扎,他明白,自己成鸡了。

  穷海沉默许久,最后只默默看着玉阙宫的修士带走了自家的天骄后辈。

  “玉阙道友,我自问和你往日无怨,近日无.”

  王玉楼又一次打断了穷海的吟唱,他注视着这位仙盟直属的紫府大修,平静道。

  “多看看明天,我没时间和你聊一个筑基修士的死活,穷海道友,仙盟好,你我才有未来。”

  不遭人妒是庸才,只有最无害无能的人,才不会被人惦记。

  想要做事,总要有代价,陈养实玩扩大化献忠玩脱了,自然要付出一定的代价。

  玉阙仙尊的恩情,没有白嫖的那一说。

  而王玉楼,也不怕什么对手和敌人。

  内斗的矛盾转化定律决定了,他有多少敌人,就会有多少盟友。

  而且,水尊再沙比,也不可能因为王玉楼借陈养实人头这种屁事,对王玉楼有什么不满.

  作为想要逐道金丹的修者,王玉楼当下也确实需要一个够有名的人头,恰好西海的变法已经功成.

  陈养实无用、有名、‘够忠’,简直是只再完美不过的鸡。

  “玉阙道友,穷海,受教了!”

  穷海同样平静的回了一句,便什么都不说的离开了玉阙宫。

  辛苦算计,从谋算仙盟内的司印位置,到西海的全力支持。

  到最后,终于算计着把自家天骄培养了出来,成为了王玉楼巩固自身计划的‘鸡’。

  明明自己也是水尊一派的人,可王玉楼连一点面子都不给。

  荒唐!

  穷海不恨王玉楼,比王玉楼更可恶的他也见过,他只恨自己当初一招不慎,没有培植好属于自己的基本盘。

  他思量着,要如何趁混乱时代扩张自己的影响力和基本盘,为未来的下一次竞争与博弈准备筹码。

  可走错路的散仙,又真的有足矣重整旗鼓的落脚点吗?

  或者说,其他人会给机会吗?——

  天外天也是个失去了落脚点的势力,大天地内的基本盘已经丧失殆尽,至少明面上如此。

  散仙修为的穷海或许没有重整旗鼓的资格,但天外天这样的特殊势力,因为够强,不仅有机会卷土重来,甚至有机会竞逐大天地内最珍贵的利益博弈。

  天外天无极宫内,环佩听完了金山的汇报,整只兔子都是傻的。

  许久后,它才缓缓开口。

  “好啊,没想到.没想到.

  金山,走,和我一起,拜见道主!”

  簸箩会和毕方的赌局不是什么小事,金山从王玉楼处得到的消息,真就是天外天目前获得的最真实、最全面的消息。

  老金靠着小王,这次也算抄着了。

  三万年的天仙金仙之别,更是像一根刺,扎的环佩喘不过气。

  “啊?拜见道主?”

  金山有些恍惚,这可是只有天外天的执事们才有的待遇,自己一个外门弟子.

  “嗯,另外,你对天外天的贡献差不多也够了。

  等时机合适,宫中自会支持你证金丹,夺取仙盟内的金丹之机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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